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离开

我的视线瞬间被泪水彻底模糊，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袭来。我死死咬着下唇，不让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冲破喉咙，手指颤抖着，几乎无法展开报纸。

就在这时，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、被暗红血渍浸透大半的纸条，从报纸的夹页中无声地滑落出来，飘落在我的膝头。

那血，还是湿的，带着刺鼻的腥气。

我用尽全身力气，颤抖着手指，展开那张被父亲热血浸透的纸条。上面的字迹狂放、潦草，带着一种力透纸背的决绝，如同他最后爆发的生命，每一个笔画都仿佛在燃烧：

**依萍，爸爸的血性，传给你了。活下去！**

泪水终于决堤，汹涌而下，滚烫地砸落在纸上，和那早已冰冷的血渍交融在一起，晕开一片更深的、绝望的红。

车窗外，铅灰色的天空下，无尽的、覆盖着薄雪的荒凉原野急速地向后退去，像一卷永远无法回头的命运长卷。我紧紧攥着那张染血的遗言，另一只手死死握住沐宸冰凉的手，仿佛要将生命中仅存的两点微温，绝望地攥在一起。火车的长鸣撕裂北方清冷的天空，如同一曲为逝者而奏、也为生者壮行的、苍凉而悲怆的号角。

她死死咬住下唇，直到尝到血腥味。

“我们……不能回头了。”秦五爷坐在对面，声音低沉而冷硬。他目光如鹰隼般锐利，扫过窗外，仿佛在警惕随时可能出现的追兵。“上海已经不能待了，东洋人不会放过我们。”

依萍知道他说得对。可是——

“我妈呢？！”她猛地抬头，声音颤抖，“文佩呢？她还在上海？”

秦五爷沉默了一瞬，眼神晦暗不明。

"文佩被尔豪接走了。"他最终开口，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，"尔豪那小子……虽然嘴上不饶人，但终究是你的哥哥。"

依萍呼吸一滞。

尔豪，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，平日里总是冷嘲热讽，可偏偏在这种时候……

她想起最后一次见他时，他倚在门框上，嘴角挂着讥讽的笑：“陆依萍，你真是会惹麻烦。”可他的眼神却并非全然冷漠。

“至于书桓……”秦五爷冷哼一声，眼底闪过一丝厌恶，“他倒是殷勤得很。”

依萍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。

何书桓。

那个曾经对她温柔体贴、却又在关键时刻优柔寡断的男人。他对她的心思，她不是不知道。可如今，她早已不是那个会被甜言蜜语哄骗的少女了。

“他最好离我妈远点。”她声音冰冷，眼底闪过一丝狠意。

安沐宸察觉到她的情绪，手指微微收紧，低声道：“依萍，我们……先到北平。”

她转头看向他，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如今布满血丝，消瘦的脸颊上还带着未愈的伤痕。她的心狠狠一揪。

“嗯。”她深吸一口气，压下翻涌的情绪，握紧他的手，“我们走。”

火车继续向北，驶向未知的命运。

而身后，上海滩的血与火，终将成为他们无法回头的过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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